安福路：网红街区的命运和困境
安福路：网红的热门街区
安福路是上海的一个新兴网红街区。这条单行道不足一公里，但已经成为许多人口中“上海人不会去的新地标”。通过小红书的搜索，我们可以找到超过10万篇相关笔记。在过去的三个月内，安福路笔记的累计获赞数超过151万，共有4442位红人发布了安福路的内容。这些数字明确了其在网红街区中的地位，甚至超过了其他几个网红路的数据。
安福路的吸引力主要来源于其“网红”标签。这里曾是法租界的核心地带，各种精品店、买手店、咖啡馆、小酒吧在这里扎堆，成为许多潮人和街拍摄影师的灵感“圣地”。然而，这些盛名之下的喧嚣却逐渐成为一种劝退方式。各种街拍镜头怼着路人的脸，未经授权的照片发到网上被肆意点评，还有时刻拥挤的人潮和狭窄的人行道，都让这条网红路的体验感大大折扣。在安福路常驻的红人博主也开始考虑撤离，去寻找下一个潮流地。
安福路的摄影师越来越多，其中不乏专业的街拍摄影师。Ethan是一位入行11年的专业摄影师，去年11月，他在安福路看到很多摄影师在拍照，出于对时尚穿搭的兴趣，他便开始尝试来到安福路街拍。在这里，他喜欢拍“穿搭有意思的人”，无所谓素人还是网红博主。通过街拍，他的小红书账号“Streetstyle Ethan”已经有了4.6万粉丝。在这一年里，他感受到的最大变化就是——这里的摄影师越来越多，老法师也越来越多了。
“老法师”是安福路上的老年摄影爱好者，他们会在下午3点左右聚集在安福路与武康路的路口拍摄街拍照片。这个路口附近有许多网红店，因此吸引了很多人前来打卡和拍照。许多老法师都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照片，有时还会蜂拥而上对一个人进行包围拍摄。尽管这些老法师都是摄影专家，但他们的行为也引起了一些争议。许多人感到局促和不适，甚至有人被偷拍或成为灰色交易的对象。虽然老法师们对此表示不满，但这些印象标签很难改变。因此，一些摄影师和网红博主开始避开安福路，转而去周边地区拍摄。另外，一个名为“小十六”的时尚博主在2021年开始接触自媒体，主要活跃在上海的街头巷尾，包括安福路。
“小十六”喜欢安福路靠近乌鲁木齐中路的路口，那里临近居民区，步行几步可以看到上海老牌网红菜场乌中市集，人文生活气息更浓。虽然“小十六”曾经在安福路频繁出没，但由于拍摄场景有限，再加上老法师越来越密集，他现在去的次数越来越少，大多只停留一个小时左右。老法师们会发布一些街拍图，因为大数据的影响，这些内容经常会推送给上海本地年纪比较大的人，有些留言不太友好。偶尔有品牌方邀请参加活动的时候，“小十六”才会去被老法师盘踞的网红转角，用最亮眼的造型“炸街”。
网红博主们希望借助安福路的流量在上海站稳脚跟。一些网红博主从天南地北搬来上海，其中包括安福路周边一带，“梧桐区”成为了他们的首选租房地，即梧桐树密度非常高的旧法租界。不过，租房市场发生了转变，有些网红博主选择离场。近期，“梧桐区房姐”在微博上感叹“租房市场疲惫”，有些网红博主都没打包就走了。安福路周边一家房产中介的玻璃外墙广告上，地处上海黄金地段的多家公寓闲置期已有一两个月，租房生意不好做，一些房东选择了降价。走访过程中，我们观察到一家小型工作室以8500元的价格光速出租，从看房到签约只花了一顿午饭的时间。以前这类户型即使叫价12000-14000元也不愁租。
铁打的网红，年抛的网红街区在上海有许多网红街区，从早期的田子坊、外滩，到近几年的安福路、武康路、“巨富长”，这些都一度在上海旅游攻略中被标注为“必打卡”项目。这些网红街区背后是定时定点“打卡上班”的网红博主，他们探店、街拍、发小红书一条龙，无形中“制造”了这些网红街区。
随着人们纷纷涌向网红街区，他们的兴趣是否真的在于路上的店铺和风景，或者仅仅是为了跟风打卡，这已经不再重要。去年五月，武康路一处阳台因为粉色蝴蝶结而走红，这里的主人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奶奶，有时会走上阳台向楼下的游客挥手致意。据媒体报道，去年五一期间，每天有超过千名游客来到这个网红小阳台打卡。假期结束后，游客热情不减，原本在那间房独居的老奶奶因为感到生活深受其扰而被家人接走，蝴蝶结也因此被摘除。当流量和关注过载地涌向同一个地点时，原本令人称道的氛围感却在无形中变了味。RAC BAR创始人接受明亮公司的采访时提到，由于近期出现很多专门来拍照的人，导致安福路日渐三里屯化，“从社区商业变成商业秀场”。随着网红街区接二连三暴露出问题，它们的推手——网红博主也在选择性地择良木而栖，流向其他有潜力、待发掘的新街区。Ethan提及，他最近正在延庆路、富民路等其他街区拓展新的取景地，而“小十六”也在圆明园路附近搜集灵感。同时，他们也没有执着于住在安福路乃至梧桐区一带，反而更青睐交通便利的地铁站旁。对于他们而言，来网红街区拍摄是一份工作，而不是生活。网红街区的本质是有流量的商业地产，但如果将“网红”“街区”这两个词分开来看，两者是独立又相连的个体。从发展历程来看，街区是先于网红建立起来的，而网红创作的内容，又为街区发展提供了生命力。有人将安福路称作三次元的小红书，意指两者的线上与线下互为映射。今年三月，小红书推出了“安福路在线”活动，在线上社区里集合一批设计师品牌，同时也联动线下，吸引用户进店拍照打卡。这意味着，安福路正从商业社区一步步转变为内容社区，它的受众不只是普通游客，更包括以网红博主为代表的内容创作者。安福路的内容属性，将它与外滩、南京东路等功能属性的热门街区得以区分。也因此，网红博主的内容输出在一定程度上将决定安福路的发展轨迹。当内容创作者们陆续离开，曾经人头攒动的热门街区或许只是注定要被遗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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